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我们对古人样貌的想象，很大一部分是来自古画。《洛神赋》里的仙女姿态飘逸，“行乐图”里的皇帝威严端庄，虽然大家风格手法都不一样，但起码是“正常”的长相，但在众多的画像里，朱元璋是个例外，也是个谜。

在之前在电视剧《大明风华》里，当朱元璋转身那一瞬，好家伙都可以用“寸草不生”来形容了，把四儿子朱棣和屏幕前的我们都给吓到了。

《大明风华》中朱元璋的形象

在电影《邪不压正》中，廖凡饰演的朱潜龙把朱元璋认作祖先，还故意摆出与肖像画中的朱元璋一致的表情合影，不能说相似，简直一模一样。

电影《邪不压正》中廖凡“撞脸”朱元璋的画面

明太祖到底长啥样呢？真的这么奇怪吗？

我们先来说说古代帝王的肖像画。

在中国传统绘画中，肖像画被叫做“写真”“写像”“留影”“传神”“真容”，皇帝的画像叫“御容”。

最早的皇帝画像还没有明确记载，不过在周天子的明堂中挂有尧、舜、桀、纣等帝王的画像，画像旁边还写有关于国家兴亡的警语。可惜由于年代久远，这些帝王肖像画没有留存下来，只留下了只言片语的记载。

东晋时期，大画家顾恺之创作的《晋帝相列像》《司马宣王像》等帝王将相的画像中，还对人物的性格和精神气质进行描绘。

隋唐时期，帝王肖像画的文献记载和存世作品更加丰富。留下很多作品，比如《历代帝王图》《唐太宗立像》《唐太宗半身像》《太宗御容图》等。

《历代帝王图》唐 阎立本 局部

两宋时期，传世的帝王肖像画比较多，有《宋太宗立像》《宋真宗坐像》《宋徽宗坐像》《宋高宗坐像》等。

《宋徽宗坐立像》宋 佚名

到了元代，肖像画开始形成单独的门类。明清时几乎每位帝王都有画像，并且这时的画像还吸收了西方的艺术特点。

明代帝后画像共有63幅，其中最多的就是朱元璋的画像，宫廷收藏的有13幅。

在明代众多皇帝的画像中，只有朱元璋有两种截然不同的样貌。

一类是神态端庄、圆脸美髯的俊相：

明太祖朱元璋坐像 现藏于台北故宫博物院

而另一类，就是长面歪嘴、下巴突出的丑像：

两幅明太祖朱元璋的“异像”

在宫廷收藏的这13幅画像中，有11幅的相貌都很奇特，都是面部狭长，腮部凹陷，下巴向前突出，立眉深目，胡须刚硬，隆鼻如蒜，拱嘴如猪，呈所谓的“五岳朝天”之状，脸上还布满了麻点。

我们把这些丑相叫做“异像”。除了这13幅，江苏南京、安徽合肥，以及安徽滁州凤阳龙兴寺等地也藏有为数不少的朱元璋画像，这些画像也都是“异像”。

为什么朱元璋有“两幅面孔”？那些“异像”又是谁为朱元璋画的呢？如此丑化朱元璋，画师的小命是不想要了吗？

很多史志都记载着朱元璋在位时，曾多次传召画家进宫，为他“传写御容”，明朝开国功臣陈遇的弟弟陈远就因画的雍容贵重、栩栩如生而受到嘉奖。很多民间画师也曾进宫为朱元璋画过画像。

明代民间流传着这样一个故事：

朱元璋称帝后，遍召丹青高手给自己画像。第一名进宫的画师把像画得非常逼真，简直和真人一样。结果朱元璋看到面容奇异的画像，顿时龙颜大怒，立刻把画师拖出去斩了。

第二名画师吸取了教训，开了十级美颜，把朱元璋画得胜似潘安。朱元璋一看，这哪是自己啊！这就是在明目张胆地欺君！然后这位画师也被拉出去斩了。

第三名画师估计要吓死，他绞尽脑汁揣摩出了朱元璋的心思，不求形似，但求神似，只把脸型描摹得与朱元璋本人差不多，着重描绘朱元璋的五官，把画像画得帝王气十足。朱元璋看了龙颜大悦，给了画师丰厚的赏赐。

作为画师，可太难了！

上辈子受重伤，这辈子为朱元璋画像

朱元璋面部狭长、腮部凹陷、下巴突出，这种奇特的样貌其实并不是刻意丑化，而是来自于中国古代相学中的“龙形”。

两幅清代绘制的明太祖朱元璋冕服“异像”

中国古代相学对“龙形”样貌有一套完整的说辞：“夫龙形者，其人鼻高耳耸，形貌端严，身体长大，骨格清秀，眉目分明，举措出众，有威权，足机变。”

这种面相，一看就是帝王之相。

古人好像生怕我们没见过真龙天子，贴心地在文字旁边配上了“龙形”人像图示。朱元璋“异像”中的面部轮廓、眉眼乃至胡须都与这个图示一一吻合。

《鍥王氏秘传知人风鉴源理相法全书》中的“龙形”人面相

明代短篇小说《剪灯新话》中，有一幅南海龙神广利王的插图，画中的南海龙神头戴冕冠、手持玉圭，高居宝座之上。它和清代的朱元璋冕服“异像”如出一辙。

明万历年间的小说《剪灯新话》中的插图，描绘的是南海龙神高坐于水晶宫中

清代朱元璋冕服“异像”

其实，将古代帝王将相描述成样貌奇特的情况并不少见，在汉代王充所著的《论衡》中，对许多帝王圣贤的形象都有描述，比如“黄帝龙颜、仓颉四目、尧眉八采、舜目重瞳、周公背偻”等，总之，这些帝王圣贤都有与众不同的奇异相貌。

朱元璋“异像”诞生于明代，但它具体出现在何时，又是怎样传播的，目前还没有确切答案。

明中期以后，有关朱元璋画像的记述大多会涉及“异像”，曾见过他本人的官员描述他是“眉秀目炬，面如满月”，和民间所传的不一样。

明代史学家谈迁则认为“异像”是朱元璋有意为之，因为他喜欢微服私访，怕被人认出来。

不过，这样的说法很值得商榷，难道满朝王侯没见过朱元璋的真实样貌吗？那些“异像”既然是被赐予王侯的，为什么会流传到民间呢？

所以朱元璋“异像”在民间广泛流传，很大可能还是因为相学中“龙形”的宣传。而百姓出于猎奇的心态，哄传小道消息，把近似于“龙形”的“异像”传得神乎其神。

想知道朱元璋的样貌，不妨看看他的后代。

明成祖朱棣和明仁宗朱高炽，一个画的“神武英迈，长髯孤挺”，一个画的“面庞饱满，髯长及胸”，和朱元璋正常的画像都很像，并没有怪异。其余有血缘关系的后代画像，也没有关于“样貌怪异”的记载。

所以，“异像”应该只是人们对朱元璋的一种神化，强调他是真正的“真龙天子”，跟他真实的长相可能完全没关系。

民间传说他是龙王爷，官方的正史、碑文、御容画像中的朱元璋, 与民间传说、戏曲、私绘帝王图像中的朱元璋完全不一样，所以他的真面目至今都是个谜。

不过随着文物保护技术的发展，当我们有条件打开朱元璋的陵寝孝陵地宫时，根据其遗骨，利用现代三维复原技术进行处理，我也许可以一睹明太祖的真容了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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